问鸦

覆舟水是苍生泪,不到横流君不知

【归途】


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,风在耳边呢喃,像恶魔在低声絮语。于是他越来越害怕,就越跑越快,但这林海好像无边无际,风声也越来越大。这风太过无情,又诡计多端,它自东方归来,挟着那深渊中千丝万缕回响的声音向他袭来,祈祷、低泣与哀鸣,于是千丝万缕游荡的冤魂在他耳边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时刻准备着吞没他。

突然,什么东西好像从雪地里生出来,狠狠地绊了他一跤。那是什么,是面包还是树根?他还没来得及细想,就整个人跌进了冰冷的雪里。

细碎的白色晶体灌进耳道,外面的世界回归死一般的寂静,而不断回响的声音就在此刻变得明晰,这次他终于听清了——

名字,都是名字,2840个名字。

他们的主人以相似的语调呻吟着,抗议着,又殷切地期盼着。

他们说,不要忘记。


他不再害怕了。

于是他飞快地爬起身来,又在林间奋力奔跑起来。深藏在雪中狡猾的树根再不能绊住他,横着生出的枝桠再不能拦住他,处处耸立着的复刻般的松木也再不能迷惑住他。


他路过那间孤独的教堂,恍惚间他看到那十字架上的受难者向他投去难以名状的一瞥,随后又再次向自己的信徒无力地垂下头颅。

宽恕我吧。


他踏上那片平坦而一望无际的雪原,破旧的大衣随风翻飞,细小的雪尘不断沾上衣摆,又马上被风抖落,回归于白茫茫的大地。而在那之上,阴影好像无处可藏。

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些雪下深埋着的,又打了几个冷战。


终于,他走入另一片树林,不同于之前的一片肃杀,这里的树木枝叶繁茂,仿佛跨越一片雪原的时间足以让它们自严寒中重生。

先前猎猎的风不再似索命的死魔般狰狞嘶吼,它已被层层叠叠的绿驯化,在枝桠间缠绕流连,把这新生的语言送到耳畔。他听到了法语,意大利语,希伯来语,他的波斯语,还有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语言。万种千种汇聚在一起,那些无辜的灵魂也交织在一起,他们都在低声呢喃相同的词句,在这森林中谱成一曲宏大的交响乐,一曲最后的安魂弥撒。

但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随之活了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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